见到林瑞安,是在他位于长沙县黄花镇谷塘村的谷塘渔场。正对着敞开的大门,背靠着一池秋水,就着几株梧桐的阴蔽,林先生就坐在他的茶桌旁,象老朋友一般招呼着大家,一只憨厚的小狗穿梭在他的脚边。简单而随意的衣着,平和而安宁的笑容,在林先生的脸上,我找不到商人的精明,也看不到时尚的印迹,相比于我脑中的台商印象,他更象是一位长时间归隐的农夫,拿他自己的话来说,就象古时候的员外,过着乡野的生活,享受着平淡的自由。他告诉我,在这里,他找到了他想要的生活,在谷塘,他找到了他人生的最后驿站。
林瑞安先生告诉我说,他的前半生可以说是经历了大起大落,经历过繁华烟云,也经历过失意迷茫,从没有到有,从有到没有,再从没有到有,人生的酸甜苦辣他都尝过,现在把自己的事业与人生着落在谷塘这片土地,是他激荡性情的归隐,也是他一片情感的寄托。
九年前,林瑞安先生来到大陆,当时是三十三岁,他告诉我:做出这样的选择和大部分的台商一样,只有一个,那就是赚钱。只是那时的他在台湾刚刚经历过商海沉浮。
林瑞安先生在台湾商行算是出道早的,二十五岁时初尝日进斗金滋味,开始是打三份工,一天就赚二万元新台币;二十七岁时开了三家工厂,做汽车配件生产和进出口贸易。他说:那个时候一个月赚个二、三百万是非常正常的。所以,内心中真不怕钱当回事,总觉得赚钱容易,只要朋友开口,慷慨解囊,一掷千金。尤其是商场的得意让他见惯了酒绿灯红,养成了不“潇洒”就睡不着觉的习惯。可是,没有想到,就在他28岁的时候,一场悄然而至的经济不景气一夕之间打碎了他的繁华梦,台币对美元的汇率一下子从41.5跌到了25,同时,三个厂竟然出现请不到工人的情况,后来从别家破产的工厂雇佣了三名外籍劳工,没有想到因为违法四个月之后就因此坐了牢,罚款几十万,还判了半年刑,又花了五十多万元台币。几经折腾,产业亏损了不少。看看台湾的发展前景越来越暗淡,又听说大陆的钱好赚。想着凭着台湾的经验加上自己的实力,在这里可以打出一片江山。于是,凭着一股激情与雄心,1994年,林先生不远千里地来到大陆,来到湖南长沙。
林瑞安先生到湖南之后,做过原料加工,开过餐厅,做过冷饮,一直到最后的谷塘鱼场,在不熟悉的地方从事以前没有从事过的行业,林先生感叹于自己不了解情况下的冲动,虽然说短暂的餐馆生意让他有所赢利,但是,原料加工中一批不合格的产品打垮了他的台湾市场,一单制冰生意让他亏了几百万。说起制冰生意,林瑞安先生感慨万千,他说:台湾有句名言,要想赚,第一卖冰,第二当医生。一九九五年湖南天气非常热。投资制冰行业不过是几个朋友泡茶聊天中的决定。当时国产制冰机一点七万五;台湾的三十多万,日本机器一套一百六十八万,林先生买的是日产量最大的日本机器。一九九五年进的机器,一九九六年开始投产。结果别人八月底就停止生产卖库存,林先生的厂子九月份还在拼命地生产。天气一下子转凉,库存几百万支棒冰堆积如山。当时批发价一支九毛,人家出五毛一支,想想没什么赚头,反正台湾的天气也很热,就说再等等看。结果连着三个礼拜的降温,不要说五毛,两毛卖给人家都不要了。最后是连倒都没地方倒,因为里面有塑料品包装,破坏环保。当时让他踌踷满志的制冰业竟然成了他生意场上的滑铁卢,一百六十万的制冰机最后以五万元转卖。说到这里,林瑞安先生多少有些无奈:假如当时买的是大陆的国产机,多买两台,一切又会怎样呢?
“但是,如果不是当时的失败,我也不会有机会来到谷塘。也就不会有今天这样闲适、安静的生活了。”林瑞安先生斟上了一杯清茶,转过头去--身后的鱼塘。正是深秋,半池的荷花还没有消褪原有的颜色,绿漪微泛的塘水中,时时有鱼的影子浮现出来,十来只贪吃的白鹭鹚正优雅地盘旋、伫立,和塘中的鱼影“相唱和”。
从另外的台商朋友手中接过这方圆四百多亩的谷塘,林瑞安先生说:第一是看中了谷塘的名气。建于1375年、明洪武8年的谷塘,因为盛产贡品鲤鱼而远近闻名。谷塘鱼是长沙人一绝,草鱼雪白,鲤鱼头尾金黄,鱼肥而鲜美,塘沃而不浊,每年可产鱼几十万斤。说起当地的老太太为了能买上谷塘鱼而步行一天,说起人们对贡品鱼的赞不绝口,林瑞安心里有说不出的骄傲。他认为能独资开发这样一个独一无二的鱼塘,是很值得夸耀的事情。
第二是看中了这项投资的无风险性,以及当地政府的优惠政策。谷塘的自然条件好,雇工又是当地的有经验的工人,林先生说,除了有时受天气旱涝的影响之外,投资没有什么风险性,收益比较平稳,又卫生环保。尤其是长沙市政府把鱼塘的经营权全权授予台商,协议一签就是五十年。两万元的租金,能成为这么大的鱼塘塘主,感觉挺值。一边养鱼,一边开辟垂钓娱乐项目,也是别有情趣。
第三是看中了这里恬静的自然风光和简单平和的人际关系。“来到了这里,就算是到了乡下,出门会朋友算是进城了”,但是这里空气新鲜,不冷不热,白天,有一些尊贵的客人来这垂钓休闲,喝茶聊天,以茶会友;夜幕降临,安静的谷塘周围依稀透着点点灯光,和乡亲们一块坐坐,打打牌,是另外一种乐趣。“你们相信吗?我现在在村里可以说是一呼百应呢,不输于村长书记。”说到这里,林先生的眼里满溢着自足和欣慰,“就拿今年的干旱来说,几个自然村的池塘都没有水了,可是,就我这鱼塘还保持着二、三十公分的水,当初有人提出要放水,可是一下子来了二、三百个村民,五个村的村干部异口同声地说:不能放。在这里,做事情有厂长、工人;遇到事情,有乡民做后盾;论交际,有么多来来往往的有身份的人;论收入,不用太操心;这岂不是古代员外才有的生活吗?”
从对大陆的一无所知,到完全融入这个社会,从挥霍浪费到节俭理财,在大陆九年的时间里,林瑞安先生自认已经比当地还当地人;他说他现在在谷塘,就象一个大家长,村民是他的兄弟,员工是他的家人,一切的生活的滋味尽在平淡之中体现,倒是偶尔的台湾行让他觉得生份和不习惯,当他吃饭都要跑川菜馆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他的未来将和大陆.长沙、谷塘连在一起。
林瑞安先生说无意把垂钓中心发展成为现代娱乐康健中心,他的解释是:环境会被破坏,人马会嘈杂,追加资金也成问题,再一个项目经营多了,要操心打理,关系难免复杂,人必然劳累:“那不是我所要的生活,我拥有这份基业,我拥有这样的人生观,我觉得这样子蛮好。”
望着林瑞安先生的一脸祥和,听着他的故事,我不由想到人们对于人生三阶段的概括:白开水.咖啡与清茶,林瑞安先生的生活似乎介于咖啡与清茶之间,也许有点苦,但是却有着香的回味,浓淡之间,尽是禅机。在谷塘边坐着,听林瑞安先生话人生,感受着谷塘的清风暖阳,捕捉着大自然的造化在身边演绎出的韵律,你真会有一种释怀与感悟--这一份人生多么值得珍惜。(景艳 顾希平 赵伍芳)
来源:海峡之声
编辑:木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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