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1”事件对中美关系及两岸关系的可能影响

时间:2001-10-19 14:58　　　来源：

　　“9.11”恐怖袭击事件，改变了美国同时也改变了世界。经过“9.11”事件的强烈冲击，美国的政治、经济乃至社会、文化生活等各个方面均受到了深刻影响。其中冲击影响最大的莫过于美国的国家安全发展战略、全球军事战略和外交政策。而美国对华政策作为其全球战略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势必又面临新的调整。随之，作为中美关系中最敏感神经的海峡两岸关系，也或迟或早将发生微妙变化。诚然，“9.11”事件才刚刚过去一个月，目前小布什政府正倾全力忙于应付对阿富汗发动的所谓“反恐怖战争”，无暇它顾，事态的发展尚未完全明朗，今后中美关系究竟会如何变化？对两岸关系的影响如何？现在来下定论似乎还嫌过早，但种种迹象均已清楚地表明了发生这种变化的现实可能性。
　　
　　一、“9.11”事件发生前小布什政府的对华政策

　　美国的对华政策向来十分灵活，它根据其全球战略变化的需要，以维护美国的国家利益为最高原则，适时地、不断地进行调整。

　　70－80年代冷战时期，美国为与苏联争霸世界，利用中苏之间的矛盾裂痕，不惜抛弃它多年的“老朋友”台湾国民党政权而转与大陆建交，改采所谓“联中制苏”的对华政策。

　　90年代初苏联崩溃、冷战结束后，依照美国的思维逻辑，“联中制苏”既已成为历史，中国在美国全球战略上的利用价值已大大下降；与此同时，因推行邓小平倡导的改革开放路线而迅速崛起的中国，却大有后来居上发展成为取代前苏联阻碍其独霸世界的最大障碍之可能。于是自老布什执政后期及至两届克林顿政府时期，美国的对华政策即已着手进行策略性的局部调整。这就是为什么在整个90年代，在美国的主流媒体上“中国威胁论”甚嚣尘上，以及中美两国之间在诸如台湾问题、贸易最惠国待遇问题、武器扩散问题、人权问题、西藏问题等等一系列重大问题上争执不休、磨擦不断的最根本的内在的原因。

　　今年初小布什上台、共和党取代民主党再次走上执政后，在各种主客观因素的交相刺激影响下，更促使美国对华政策的调整加快了步伐。

　　小布什政府对华政策的调整是全方位的：

　　首先，在中美两国战略关系定位上，将克林顿时期确立的致力于与中国建立“建设性的战略伙伴关系”，重新定位为在政治上是所谓“战略性的竞争对手”，在经济上则是“建设性的合作伙伴关系”，试图将中美两国的战略关系分割为政治与经济两个不同的层面区别处理。既要在政治上、军事上遏制中国，又想从中国的经济发展中继续捞取实惠。　　

　　其次，在全球军事战略方面，决定把战略重心从欧洲转向亚洲，并拉拢日、韩、印度等国和台湾，共同“围堵”中国，摆出一副在必要时不惜与中国进行军事对抗的架势。　　

　　再次，在国家安全发展战略方面，不顾各方反对，图谋单方面退出《反弹道导弹条约》，坚持大力研发导弹防御系统，企图抑制和削弱中、俄两国对美国的“核威慑”。　　

　　第四，调整对华外交战略，不再承认中国的“大国地位”，将中美关系置于与其盟国的关系之后，蓄意在外交日程安排和派遣外交人员等方面“冷落”中国甚至“羞辱”中国。

　　第五，调整台海政策的倾斜方向，以“战略清晰政策”取代自中美建交以来历届美国政府一贯奉行的“战略模糊政策”，公开宣称“竭尽所能”协防台湾；“虚化”一个中国政策，却大幅提升美台实质关系，在对台军售、美台军事合作、安排台湾领导人“过境”以及支持台湾加入国际组织等各个方面均明显地转而倾向台湾。

　 此外，为配合上述五个方面对华政策的战略性调整，小布什政府还利用人权、法轮功和西藏问题等加强对中国的施压力度，试图“妖魔化”中国，为其“围堵”和“遏制”中国制造舆论以及“合理性”和“合法性”。　　

　　总之，在“9.11”事件爆发之前，种种事实无不表明，以“围堵”和“遏制”中国为基本目标的美国对华政策的结构性调整，正在密锣紧鼓中进行；中美关系正面临新的严峻挑战与考验。以4月初发生的中美军机擦撞事件为标志，两国关系曾一度跌入谷底,呈现出空前紧张的态势。　　

　　“9.11”事件发生前小布什政府对华政策的结构性调整，既是冷战结束后美国谋求独霸世界的全球战略调整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和合符逻辑的延伸与发展，同时也是小布什共和党执政团队“冷战思维”、“军人性格”和迷信“实力外交”的典型反映。这种政策主要代表了美国军人、军火工业集团的利益。其特点是唯我独尊、我行我素的“单边主义”和蛮不讲理、咄咄逼人的“西部牛仔”作风。其思维盲点则是“美国万能”、理应“主宰世界”。由于这种政策严重脱离国际政治现实，因而不免在实践过程中处处碰壁、自食恶果。
　　
　　二、“9.11”事件后小布什政府对华政策有可能重新调整　　

　　“9.11”恐怖袭击事件，其实说到底是冷战结束后美国谋求独霸世界的全球战略的必然产物。而如果仅从中美关系的角度而言，这一惊爆全球的惨痛事件则至少可以使人们从中得到以下几个方面的深刻启迪：　　

　　其一，正在崛起中的中国并不必然是美国的“潜在敌人”或所谓“战略性的竞争对手”。诚如美国有识之士所言：对于一个正在快速发展的中国，“你要使它成为美国的敌人，它就将成为美国的敌人”。也就是说，未来的中国会不会成为美国的敌人，端看美国推行何种对华政策。“围堵”、“遏制”中国不会成功，只能把中国推向不得不与美国对抗的道路，不会有别的结果。而中国的崛起则是历史的必然，是任何力量也无法“围堵”和“遏制”得了的。“9.11”事件恰恰证明，至少在当前，美国的头号敌人不是中国而是恐怖主义。相反，中国一贯反对各种形形色色的恐怖主义活动，在反对恐怖主义方面，中美两国有着共同的立场和利益，完全可以结成“战略性合作伙伴关系”。　　

　　其二，号称世界“超级强权”的美国，恐怖分子用非常规的、最简单、原始的方式，在其金融、政治和军事心脏狠狠地戳了一刀，搞得美国如此狼狈不堪。美国不仅事前毫无觉察防范，而且事后面对恐怖分子再次以“炭疽生化战”相威胁仍一筹莫展、束手无策，成为“最不安全”的国度，充分暴露出美国“超级强权”极其虚弱的一面，戳穿了“美国万能”的神话，说明拒绝国际合作的“单边主义”此路不通。中国是联合国的常任理事国，而且是世界上最大的正在崛起的发展中国家，在反对恐怖主义、维护地区与世界和平等国际事务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中国的“大国地位”不容忽视，中美关系是当今世界最重要的国际关系之一。一个稳定良好的中美关系不仅符合中美两国的根本利益，同时也有利于世界的稳定、繁荣与和平。美国小布什政府将其全球军事战略重心转向亚洲，矛头对准中国，并试图和中国搞对抗，“9.11”事件证明，美国这样做显然是把劲用错了地方，所推行的乃是一种很不明智的短视政策。　　

　　其三，美国小布什政府打着防范“流氓无赖国家”的幌子，坚持大力研发布署导弹防御系统（NMD或TMD），骨子里实际上是把中、俄两国的长程洲际导弹视作为是美国国家安全的最大威胁，以为花大钱搞起了NMD或TMD之类的东西，美国便可安全无虞，放心大胆地在世界各地横冲直撞、欺小凌弱、谋求霸权而不受惩罚。如今不对了！“9.11”事件表明，这种“御敌于国门之外”的国家安全发展战略已经过时，未来战争的概念已完全改观；恐怖主义的非常规手段较之长程洲际导弹更具威慑力和破坏作用；任何绝对优势的武力也难起支配作用；再强大的武力也不可能使自己绝对安全；为所欲为的霸权主义行径必将付出惨重代价。

　　

　　“9.11”惨剧发生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至今美国朝野上下仍沉浸在报复本•拉丹恐怖主义的亢奋之中，小布什政府在对阿富汗发动的所谓“反恐怖战争”中的作为，仍有不少可议之处。但种种迹象表明，美国面对这场惨痛事件，正在吸取教训，重新审视评估其全球战略。其中在涉及到对华政策方面，我们也不难发现其正在进行适度调整的一些蛛丝马迹。中国领导人十分敏锐地抓住机会，迅速作出反应，以配合和促成小布什政府对华政策任何可能出现的积极转变。　　

　　9月12日，江泽民主席应约与小布什通话，表示中国强烈谴责发生在华盛顿和纽约的恐怖活动，指出这“不仅给美国人民带来了灾难，也是对世界人民向往和平的真诚愿望的挑战。”并表示愿意协助救援工作，愿意与美国与国际社会“加强对话、开展合作”，打击“一切恐怖主义暴力活动”。而小布什则感谢江主席的慰问和哀悼，并说他期待与江主席和世界上其他领导人一起，加强合作，共同打击恐怖主义。　　

　　当日，美国国务卿鲍威尔也说，美国希望在全世界范围内展开合作，联手打击“恐怖活动”，这一合作不仅包括北约国家、俄罗斯和中国，还包括穆斯林国家。　　

　　对此，香港《明报》发表评论认为，“今年4月中美军机相撞事件发生后，国家主席江泽民和美国总统布什是到了事件要解决的最后时刻才通了电话，显示当时的中美关系相当冷。但此次美国遭遇恐怖袭击两人则不然，可见中美关系确实是明显改善了。”美国《基督教科学箴言报》也发文说：“恐怖袭击发生过后，中国人已经表明，这场大灾难可能为美国同中国之间加强合作提供一条途径。这两个国家此前一直不和。”　　

　　此后几日，中美两国领导人又数次通话，表达双方加强合作的诚意。其后证实，小布什表示他将如期出席10月在上海举行的APEC会议，透露出美国在恐怖袭击事件后对维持和改善与中国关系的重视。　　

　　9月21日，中国外长唐家璇到访白宫，会晤小布什并与鲍威尔举行会谈，就中美两国合作打击恐怖主义具体交换意见。会后美国官员表示，“在以本•拉丹为头号疑犯的反恐怖主义战争中，中国可以证明是一个有益的朋友”。

　　9月25日，根据唐家璇和鲍威尔日前在华盛顿会谈达成的协议，中国情报和执法专家组成的代表团抵达华盛顿，与美国各机构的情报和执法人员进行磋商。双方就情报执法和恐怖分子团体的财务活动交换资讯。此前，中国并已从金融、情报等领域采取步骤，切断恐怖分子同中国所属银行的关系，以实际行动配合美国的反恐怖主义斗争。　　

　　10月8日，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访问中国，就日本的侵略历史正式向中国道歉，使一度紧张的中日关系得到缓和。据日本《产经新闻》透露：小泉纯一郎是“在美国政府的强烈要求下”才决定访问中韩两国的。并说，“在美国核心机构遭到一系列恐怖袭击后，对美国来说，除了需要获得日本和中国等国的支持外，还需要加强东亚地区的稳定。”　　

　　10月9日，中美两国在华盛顿恢复了自1999年美国轰炸中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中止的人权对话。　　

　　10月18日，美国总统小布什在对阿战争烽烟正紧之际，仍如期抵达上海出席APEC高峰会议。行前小布什在白宫接受中、日、韩三国新闻媒体的采访时说：“中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国家”，“我希望我们之间建立良好的关系”，并明确表示：“我支持一个中国政策”。　　

　　在此期间，美国媒体一反“9.11”之前的舆论主流，刊发了不少美国智库撰写的主张调整对华政策的文章。试举两例：　　

　　9月15日，美国战略预测公司网站发表题为《中美关系被重新定义》的文章称：中国提出愿意帮助美国对付恐怖主义，“这为华盛顿和北京这对在东南亚争夺政治和经济影响的对手创造了协作机会。这样的合作──即把中国重新定义为一个地区合作伙伴，而非竞争对手──也许有助于改造中美关系……”。　　

　　9月21日，美国《国际先驱论坛报》发表题为《布什应该抓住机会重新安排美中关系》的署名长文，为小布什政府献计献策。该文写道：“就在布什总统为他下月的第一次亚洲之行做准备的时候，他应该抓住机会使美国同中国的关系建立在一个新的基础之上，纽约和华盛顿发生的破坏袭击已经使这一点变得更为重要，因为两国在打击恐怖主义方面有着共同的利害关系，而且同这个亚洲人口最多，可能也是最强大的国家保持强有力的合作关系也是必要的”。文章批驳了“中国是一个战略对手”，“有实现它自己在地区的，甚至全球的野心”的观点，主张“布什总统首先应把强权政治的说法放在一边，并建议制定一项计划，逐步实行谋求同中国建立相互信任关系的措施。这些措施首先应该是共同打击恐怖主义”；“同时，两国应该恢复早些时候在朝鲜半岛问题上的合作，并共同探索为弹道导弹的预警问题制定一项联合行动计划”；并建议“尽早开始（同中国）就减少对台湾的导弹威胁举行武器控制会谈”等等。　　

　　从上述并不完整的信息，透露出“9.11”之后美国小布什政府确实正在酝酿调整对华政策。中国古语云：“祸兮福所依”，“9.11”惨剧的发生，竟成为中美关系缓和改善的契机和转机。这是人们始料未及的。　　

　　诚然，在小布什政府中抱持冷战思维的保守派仍具有相当大的影响力，中美之间在一系列原则问题上的分歧，并不会因“9.11”事件的发生在一夜之间便告烟消云散。今后中美关系仍将会在曲折中发展，不可盲目乐观。据媒体10月2日报道，美国国防部10月1日发表的四年一度的修改国防计划的报告中，其主要特点即是“针对中国军事力量的抬头，把加强西太平洋地区的战力作为核心内容之一”。报告中虽然没有指名，但宣称“在亚洲地区可能出现有强大资源基础的军事竞争者”，这明显是在影射中国，“表明对中国的警惕”。又据香港《太阳报》10月3日报道，近日美台军方正密切磋商，一旦两岸发生战争，“美国将开放其太平洋关岛空军基地予台湾空军”，允许台F－16战机借驻关岛。　　

　三、“9.11”事件对两岸关系的可能影响　　

　　目前从表面上看，由于台北陈水扁政府仍拒绝承认“一中”原则和回归“92共识”，海峡两岸关系依然僵持难解，恢复对话谈判似乎仍遥遥无期。但“9.11”事件发生以来国际大环境的巨大变化，特别是美国对华政策的可能调整、中美关系的改善，则或迟或早将对两岸关系产生微妙而重大的影响。这是因为：　

　　（一）、从政治层面来看，由于美国至少在未来几年内将倾全力对付国际恐怖主义，为了争取中国的支持与合作，一方面它势必把在人权等问题上与中国的分歧暂时置于次要地位，以避免造成中美关系的再度紧张与恶化。另方面，在中美关系中最敏感、最关键的台湾问题上，美国也不能不对北京有所交代，以进一步缓和与中国的关系；同时也不希望台北当局值此关键时刻向大陆挑衅，给它增添不必要的麻烦，而有可能会在明里暗里设法敦促台北回应一个中国原则，早日与北京恢复对话谈判，缓和两岸目前令人担忧的僵持局面。诚如台湾张麟征教授所预测的，美国为了争取北京支持其反制及消灭恐怖主义，“如果体会到中共对台海问题的立场，则美国现行明显偏向台湾的两岸政策天平，可能也会受到修正”。香港《明报》也发表署名文章认为：虽然美国国务卿鲍威尔日前表示，“美中合作对抗恐怖主义，绝不会以牺牲台湾为代价，台海安全也不会受影响。这似乎排除了美国在台湾问题上与北京做交易，以换取北京全力支持其反恐怖行动的任何可能”，但“只要中国始终对美国的反恐怖行动采取支持立场，且在实际行动中予以配合，美国回报中国也是迟早的事。”　

　　（二）、从经济层面来看，“9.11”事件爆发之前，美国经济即已开始衰退，包括台湾在内的全球经济均受到相当严重的影响而欲振乏力。只有中国大陆的经济发展保持强劲势头，所受到的影响最小。“9.11”事件发生后，美国经济遭受空前重创，连带使世界经济因此而雪上加霜。目前，“一枝独秀”的中国大陆市场被视为国际资本的避难所，和有可能成为亚洲乃至世界经济复苏的强大推动力。正在处于内外交困之中的陈水扁政府已难以阻挡台湾工商企业界日益高涨的“大陆投资热”，随着两岸加入WTO，以及“戒急用忍”政策的松绑和直接“三通”的实现，不出数年，台湾经济和大陆经济势必融合为一体。届时，台湾民进党执政当局如果仍再死抱僵硬的意识形态立场，坚持与大陆对抗，将难以稳定岛内政局，继续维持其执政地位。　　

　　“形势比人强”，尽管目前台湾陈水扁政府仍在“硬拗”，但恐怕已经拗不了太久了。海峡两岸关系的改善与发展乃至中国的最终统一，毕竟是由两岸绝大多数中国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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