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丈说他书读的不多,记的故事不多,但他倒不吝于跟我分享当年打日本人的惊险往事。说着说着,有时还站起身来比手划脚;若说得兴起,还会撩起汗衫让我看身上处处伤疤,细数每道创口的光荣回忆。
只不过,姨丈有个条件,每次我都得给他讲一封信的内容,才能换一个故事。为什么要我给他“讲信”?因为姨丈视力不好,一眼近盲。据他的说法,那是当年战争中被子弹碎片炸伤。
从部队退下来以后,姨丈只身住在眷村里,以替邻里之间修理故障机械器具维持生计,他的手艺巧得很,再加上经年在部队里练就的力气,只看他这边敲敲、那儿弄弄,什么半废的、缺角的,到了他手上准能复原个七八成。
长此以往,就这么在这个全然陌生的,只知道叫作“台湾”的地方住了下来,成家立业。
人都是怀旧的,姨丈虽然在台湾住了下来,但每当夜深人静,他骑着自行车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家,睡前独自小啜几杯的时候,那浓得化不开的乡愁,总是让他心里沉甸甸的,说不出什么想念滋味。他念着家乡,那村子的静谧、那山海的壮丽、那葱油饼和韭菜盒子的香,那饺子的味道,馒头的嚼劲都让他想念的紧。
姨丈和属于他那个年代的来台老兵,一同经历了无数寒暑的想念煎熬。几十年,似乎转瞬一过。但历史就是这么沉重,教人用长年的等待,直到白了头发,直到望穿秋水,才会明白这其中的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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