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人道主义干预并不只是一个法理的问题，还是一个国际关系的问题。叙利亚事件背后的美俄力量博弈也是耐人寻味的。美俄之所以在叙利亚问题上展开面对面的较量，有着其深远的战略考虑和意图。对美国而言，遏制地区激进势力是其中东战略的一个重点。2003年伊拉克战争后，伊朗便成为美国在中东的头号遏制对象，而作为伊朗重要盟友的叙利亚自然也成为美国重点遏制的对象。以叙利亚为纽带的大马士革－德黑兰－黎巴嫩真主党轴心为伊朗提供了一条什叶派保护链。叙利亚还是长期与以色列处于敌对状态的国家，在戈兰高地问题上持强硬立场，这一点使得美国推动的中东和平进程很难实现突破性进展。而且，叙利亚长期维持了较为稳定的权威统治，这使得小布什政府的“民主改造”战略无法在叙利亚实现。因此，啃掉“这块难啃的骨头”便成为目前美国中东战略的一个重点。
对于俄罗斯而言，叙利亚则是其传统的亲密盟友。在1963年，军事政变后上台的叙利亚阿拉伯复兴社会党政府与俄罗斯签署军事合作协定，从而在美国精心构筑的中东防线上打开一个缺口。1973年的第四次阿以战争中，苏联向叙利亚提供强有力的军事援助，为叙利亚抵抗以色列反攻提供强力支撑。在冷战期间，叙利亚和俄罗斯的亲密关系可以与以色列和美国的关系相提并论。苏联解体后，叙利亚与俄罗斯仍保持了非常密切的关系。在目前美欧主导的中东地区中，叙利亚成为俄罗斯为数不多的重要盟友。叙利亚对于俄罗斯的地缘政治价值也是非常高的，是俄罗斯南下中东的重要门户。2011年，北约在欧洲部署反导系统，这使得俄罗斯在战略上受到很大压制，同时也使得叙利亚的战略价值进一步提升。并且，日益民主化和亲美的中东也让俄罗斯如坐针毡，所以维持与叙利亚战略合作关系的意义更加凸显。目前，在俄罗斯看来，叙利亚既是同西方周旋的、具有战略意义的一张“牌”，也是抵御美国遏制的一个重要屏障。
从这样一个背景来理解目前的叙利亚局势可能会更清楚一些。美国“倒巴”的意愿非常强烈，希望通过以下三种方式来推进：第一，通过经济制裁和外交封锁来遏制巴沙尔政权；第二，支持叙利亚国内外反对派力量，增强其与政府军对抗的能力；第三，在叙利亚建立“禁飞区”或“人道主义走廊”，为进一步的军事干预行动奠定基础。而俄罗斯通过以下方式来摆出“保巴”的架势：第一，在外交上支持巴沙尔；第二，向叙利亚提供军事合作；第三，坚决反对美国对叙利亚采取军事干预。我们目前看到的美俄在胡拉惨案上的不同表态实际上也是前述这两种态度的缩影。
尽管我们可以从应然的角度来讨论人道主义干预的合法性和合理性，但实际上在国际政治的实践中，人道主义干预更多是一个实力比拼和情势权衡的结果。美国是否会采用“利比亚模式”来解决叙利亚问题，这可能更多地还要取决于与俄罗斯等国际力量的博弈以及其国内政治平衡的结果。（高奇琦 作者系华东政法大学政治学研究所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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