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有攀比了。”村里人说,这家盖了房子,那家就要盖更好的,再后来就要搬到县城里,“七成人都在县城买了房,不然孩子结不了婚。”
任廷钰的房子有衣帽间、Hello Kitty公主房,有5间卧室,属于子孙,老两口则坚决不住进来,住偏房,“怕死在里面,将来孩子们害怕。”
儿子在屋里装了3个摄像头,远远俯视着大门口,让他身在澳洲也能看见爸妈的情况。“以前在生产队里面,跑也跑不掉,务农,放牛放羊,一个人没有出去的,现在跑来跑去,都跑到外国去了。”任廷钰出生于1948年,记性很好。
他没去过澳大利亚,因为坐飞机会吐。60岁的时候他坐飞机到北京,吐得稀里哗啦。“我儿子让我去外面旅游,我不要去,都是一样的。故宫、天坛、八达岭,都一样的。什么地方都不如家乡好,随便哪个人,生在哪里就是哪里好。”
任廷钰曾经跟随儿子去上海,居住在静安寺的顶层楼房里,“什么也看不见”。“上海空气不好,房子太高。乘电梯都会晕,乘公交车也会晕,找不到方向。”
他一定要回老家,说是叶落归根。他最喜欢去山上转转,景都看遍了还是要看。
山上种着茶叶,先人一步步开垦出梯田。现在村内家家户户有制茶机,茶叶是主要经济作物。任喜祥是村里少有搞长途贩运的人,如今也已近退休年龄。改革开放之初,他决定去山东贩茶。没有本钱,借了2000元,扣掉50元利息,揣着1950元上了车。那时他胆子很小,开面包车走小路,怕被查税。时代刚刚掀起一块小口子,他冒冒失失的,至今也搞不清当初是不是需要交税。
钱是赚了些,但随着欠账增多,利润越来越少。打电话催债不给,人就得跑过去要账。“不像现在这么简单,微信给你转账几千,要什么品种,马上发过去。”
在任廷钰眼里,时代流转最显而易见的参照物还是房子。他的父亲四十多岁去世,他是家里的老大,底下有6个弟弟妹妹,一家9口挤在36平方米的老房子里,艰难过活。
在任廷钰28岁时,他拥有了第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4个兄弟一起用泥巴建的。48岁时,他用外出打工的钱建了3层两间的房子,用的是白灰,墙根裂了大缝,因为没钱,水泥用得少,也没钢筋。到了68岁,他有了全村最气派的房子。几十年前大家盖房子帮来帮去的,现在一天需要120元的工钱。
“我小时候,村子只有现在一半这么大,全村一间新房子都没有。”
他记得1961年,村里饿死过人,树皮摘下,煮一煮,吃了。山上找不到青色的东西,能吃的都吃了。
磕磕绊绊长到19岁,在祠堂里半工半读。祠堂就在现今文化礼堂的位置,有16间房子大,“柱子那么粗”,任廷钰双臂围了个圆。雕梁画柱,每根柱子配有对联,大梁上有横批,挂有匾额。祠堂供奉着几千个牌位,每有一个人死去,牌位就多一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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