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文章
 
 
范良:在中山先生身边的日子里

  时间:2006-11-06 18:00    来源:     
 
 


 

  今天,我已是年过八旬的老人。六十多年前,我受了孙先生的伟大感召,立志救国,开始经历了一段跟随中山先生革命、护卫先生的难忘历程。

从军

  一九二○年的阳春,我刚十六岁,正在广州上中学。从老师那儿听到了一些孙中山先生的思想和主张,使我对革命事业更加向往。不久,就听说中山先生积极策划率数千人于江门起义,组成了救粤军,分五路攻袭广州城,从此揭开了第二次护法战争的序幕。继之,陈炯明率粤军在漳州誓师,分三路回粤讨桂。八月二十日攻占汕头,二十一日收复潮安,九月七日占领惠阳,围攻惠州,兵临广州城下。

  在护法战争的节节胜利之下,广东各地纷纷响应。九月十六日,虎门要塞司令丘渭南独立;九月二十六日,广东地方派将领魏邦平、李福林于广州珠江南岸宣布起义;粤汉路广韶段工人罢工支援革命,广九铁路工人纷纷加入策应;广州各校学生先后罢课、游行;近郊农民、香港工人、海外华侨从四面八方捐助募款响应。

  一九二○年十月,粤军攻克广州,桂系残部逃回广西。孙中山很快就绕道香港回到广州,重新组织军政府,整顿各军,扩大队伍。大批青年学生争先恐后投笔从戎,这时我再也坐不住了,便背着母亲加入了李福林的军队,成了中山先生护法旗帜下的一名士兵。

  一九二一年五月,孙中山就任非常大总统,广州数十万群众张灯结彩,载歌载舞,热烈欢庆。我也迈着矫健的步伐在队伍中接受中山先生的检阅。记得孙先生用宏亮爽朗的声音说:“粤军回粤,只做到了第一步,尚未完全成功,满清皇帝被打倒,民族主义算是有了一半成功,但由于官僚强盗们的压抑,民权、民生连一点影子都没出现……”听了中山先生的这番话,我们的想法就是渴望参加战斗。

参加护法战斗

  一九二一年八月,中山先生指挥我们护法义军一举攻克南宁,直捣桂林,迫使陆荣廷逃往越南,于是广东广西连成一片。中山先生信心十足,他不辞劳苦,立乘军舰出巡广西,准备取道湖南北伐;同时命令组成三万北伐军,决心实现北向统一全国的宏伟计划。因陈炯明处心积虑进行破坏,于一九二二年杀害邓铿,勾结军阀阴谋截击北伐军,断绝对北伐军的粮饷接济,扣留廖仲恺……中山先生不得不撤销陈炯明本兼各职,决心改道北伐。在赣南节节胜利,又继续北追残敌。这时,陈炯明指使部下叶举、洪兆麟在广州发动叛乱,围攻宣德路总统府,炮击中山先生观音山住所。在卫兵们的掩护下,中山先生脱险后,登上“永丰”舰指挥反击,同时命令北伐军回师靖难。我们在前线得知这一消息后,个个愤慨难忍,决心回军与叛军决一死战。在许崇智、李福林率领下,我们快速进入粤境,当我军行进到曲江、马坝、大塘时,原来陈的部下谢毅、陈修爵公开叛孙拥陈。孙中山立即令许部转战福建与王永泉部汇合,朱培德、黄大伟部向湘赣退却。我当时在许崇智部下当传令兵,亦随许开拔,一路翻山越岭,又遭叛军沿路堵截,战友在我身边纷纷倒下。后得王永泉部接应进入福州城,撵走了李厚基这个土皇帝,全军遂在此休整待命。

  这时,我们从一张香港报纸上得知中山先生已经离开香港去上海,临行时还向随员表示了“一息尚存,斗志不懈”的意愿。我军官兵在先生这种精神鼓舞下,在福州城秣马厉兵,等待着中山先生的新的命令。

  秋天,我们久盼的命令终于下达。孙先生命我军向潮汕进军,配合各路军讨伐陈炯明。当我把东路军总司令许崇智的命令传到各军时,大家群情激昂。出发前,许崇智向全体官兵宣读了讨陈文告,我至今还记忆犹新。文告是:“我军奉令北伐,迭获赣州名城。提师转战千里,援闽幸告成功。此次回师东粤,专讨陈逆炯明。所过秋毫无犯,慎毋妄起虚惊。”许话音刚落,官兵们就高呼起口号:“孙大总统万岁!”“革命军万岁!”群众也潮水般地赶来欢送,场面十分动人。

  部队出发后,从闽南直驱漳州、汀州、梅县,沿途所过村镇,到处张贴讨陈文告。当部队到达汕头、经过市区时,看到立在市街心公园的洪兆麟石像已被群众打得粉碎,我们还特意跑到跟前看了看,只见底部像座上清楚地刻着这样两句话:“青山不幸留斯像,自石无辜刻贼形。”

  一九二三年初,广州城终于光复,叛军落荒而逃,中山先生重返广州城。记得在当时,我还背着枪在宣德路总统府门前徘徊,盼望能见上中山先生一面,官兵们也都有这样的心情。

来到中山先生身边

  一九二三年秋的一天,是我一生中难忘的日子。承蒙同盟会会员、中山先生的战友、越南华侨农场主任童法(号镜洲)先生的推荐,我从北伐军部队来到了中山先生身边,当了一名卫士,实现了我多年来梦寐以求的夙愿。

  不久,苏联军事政治顾问团在大本营创办了士官班,我又从卫士中被选送去学习深造。我从内心感激大总统对我这样一个年轻士兵的关怀,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多学些军事技术,为保卫中山先生出力。这个士官班共有学员八十多人,主要学习政治和军事。几个月后,学习结业,周振强、方日英、杨步飞等三十多人被选入黄埔军校第一期做学员分队长,我出于对中山先生的爱戴,仍要求留在大本营卫士队,侍卫中山先生。

  从此,我日日夜夜在中山先生身边工作,亲眼目睹、亲身感受到先生的为人和高尚品德。

在广东大学演讲

  中山先生是陆海军大元帅,除操劳军事外,国内的许多大事都需要他亲自过问处理。即使这样忙,他每周都要抽时间从大本营横渡珠江到广东大学演讲。上岸后,距学校尚有距离,但先生从不坐汽车,而总是和我们卫士一起步行而去。一路上行人较多,卫士们为确保先生安全,就吆喝行人让开,先生见状总是阻止我们,批评我们不要这样做。很多行人见是中山先生,都主动让他先行。

  到大学演讲时,先生总是精神饱满,情绪激昂,虽没有扩音设备,但他爽朗、宏亮的声音,在千人以上的会场处处可以听得清楚。演讲时,先生总是用他炯炯有神的目光扫视会场,听众鸦雀无声,时而又爆发出阵阵掌声。中山先生演讲从不知疲倦,经常一讲就是三个多小时。


参加黄埔一期开学典礼

  一九二四年春的一个清晨,中山先生身着大元帅服,带着随从武官和卫士们乘坐“大南洋”号汽艇,在海军炮艇左右护卫下,沿珠江驶向黄埔军校。当汽艇抵达黄埔时,只见岸边迎面悬挂着廖仲恺党代表写的醒目的对联--“先烈之血,主义之花”。

  在开学典礼上,中山先生在廖党代表等人陪同下,检阅了全副武装的学生队伍,并发表了讲话:“……在革命事业中,我们既取得了成功的经验,也取得了失败的教训,中国革命所以迟迟不能成功的原因,就是没有自己的武装,没有人民的基础……现在为了完成革命的使命,所以我们才下决心改组国民党,建立自己的军队……”

  开学典礼结束后,先生就在军校同学员们共进午餐。那顿午餐是每人两只馒头,一只咸蛋,因学员们都是站着吃,先生也没坐下,与大家站在一张长条桌旁一块吃。学员们见状,个个从内心赞叹不已。

重九登高

  广东民间有“重九登高”的风俗。一九二四年初秋的一个大清早,中山先生偕同随从副官马坤(加拿大人)和我们卫士二十多人,乘坐汽车驶向白云山麓。车至山下,先生下车后四周环望。初秋的广州,天高气爽,芳香浓郁,中山先生兴致很高。我们沿着先生指定的山涧小道向上爬去,走不多远,迎面来了几个农民模样的弟兄。中山先生忽然停住脚步,招呼马坤挥手邀这几位弟兄在依山傍水的山径屈膝坐下,经过一番问长问短,我们才知道他们就是刚才汽车驶过的山下村庄的农民。先生心情沉重地说:“你们住的是茅草棚,泥巴房,生活很苦。我们一定要推倒这些封建恶霸,解决你们的土地问题。”几位农民弟兄得知面前就是赫赫有名的孙大总统时,眼泪夺眶而出,一位农民立刻站起来,恭恭敬敬向先生鞠了一躬,声音颤抖地说:“先生真是我们的贴心人,你的恩情我们永世不忘。”几位农民弟兄离开后,孙先生还许久地望着他们的背影,好象在思索着什么。

  我们又继续沿着山径往上攀登,先生为了鼓起大家登高的劲头,提出把“能仁寺”作为这次登高的目标,他风趣地对马副官说:“马副官,你与卫士们比一比,看谁先到‘能仁寺’顶峰,先到的奖两只面包。”这一来,我们卫士们个个精神抖擞,一股劲地向“能仁寺”爬去。结果马坤得了第二名,先生与他开玩笑说:“这两只面包你是没福气吃了。”一九五六年,马坤访问南京时,还记忆犹新地与我畅叙了那次登高比赛的情景。

视察飞鹅岭

  陈炯明叛军虽已被我军撵出广州,但其残余仍在东江惠州一带负隅顽抗。为了全歼这股叛匪,中山先生命令北伐军在福建的部队回粤,采用分进合击的作战方案,沿兴宁、梅县、河源、紫金一线直捣增城、博罗地区,从东面将龟缩在惠州城内顽抗的叛军围困起来。西路军也于同时迫近惠州城郊。这样,整个惠州城被围得水泄不通。

  惠州素有“铁铸惠州城”之称。它三面环水,我军虽兵临城下,但要攻克并非易事。攻城部队原计划利用惠州城郊西边居高临下的飞鹅岭,安装十五门从虎门炮台运来的大炮,对惠州实施轰击。中山先生闻讯后,几次带着我们亲往飞鹅岭视察。先生站在岭上,遥望惠州城内人烟稠密,炊烟缭绕,若有所思。经他再三考虑,为了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决定不使用大炮轰击惠州城。

石龙石滩督战

  我军不以重炮轰击,给了叛军以喘息之机。叛将杨坤如率领叛军师长陈炯光残部数千人,从惠州城外沿广九铁路樟木头车站,窜犯石龙石滩地区,并疯狂叫嚣:“打到广州城去吃中饭。”

  中山先生获知后立即命令大本营全体官兵,做好一切准备,随时奔赴前线作战,并由大本营参谋长李烈钧立即组成督战敢死队,手持大元帅令奔赴前线。我们卫士队也和督战队一样,和先生一起深入战场。在先生亲自督战下,全体官兵军威大振,个个奋勇争先。经两天两夜激战,西路军和督战队全歼了来犯之敌,确保了对惠州城的围困。

  我作为中山先生的随身卫士,耳闻目睹了中山先生的一言一行。他不顾个人安危,与士兵同甘共苦;他吃饭睡觉没有时间,督战部就成了饭厅和卧室,饿了啃两口面包,瞌睡了就趴在桌上闭一下眼。我们考虑到先生的健康,多次请求他上铁甲车休息,他都拒绝了,从没离开督战部一步。

  战斗结束后,中山先生这才感到十分饥饿疲劳,当天回到广州,在东山廖党代表家吃了顿饱饭,睡了个好觉,第二天才渡过珠江回到大本营。

亲赴英租界交涉收回关税

  广东海关是由英国人管辖,所收关税按比例交一部分给“北方政府”。中山先生为使这笔款项回到革命政府手中,决定亲赴英租界找领事交涉。一天,我们十多名随从、卫士,身穿军眼,手持武器,护卫着中山先生前往领事馆。我们乘坐了三艘汽艇沿珠江堤岸乘风破浪驶向三面环水、绿树成荫的白鹅潭“沙面租界”。进租界也并非是件易事,租界唯一的进出口是桥头堡,堡内由英国武装守卫,进出都要被他们检查。中山先生不愿忍受在本国领土接受外国人检查的屈辱,遂决定不走桥头堡,而沿着河堤靠岸登陆。租界方面见是孙大总统,也无可奈何,只得放行上岸。登岸后,先生布置我们守候汽艇,他和秘书黄昌谷、副官马湘向距我们汽艇只有十多米远的英国领事馆大楼走去。先生出来后我们得知,经先生交涉,英国领事不得不交出所收粤海关税的二十万元给广东革命政府。

平定商团

  广州商团是同军队一样装备有各种武器的武装组织,会长叫陈廉伯,是帝国主义香港汇丰银行的买办。商团的商业非常繁荣,经常有大车、轮船往来于香港,人们称其为“不夜天”。陈廉伯以繁荣商业为幌子,借口为防止明火抢劫,必须搞武装自卫。凡是千元以上资本的商店,都有了商店武装,有二百元即可得到由英国进口的长短枪三支。

  革命政府的海军在珠江虎门一带巡逻监视时,截获了一艘装有大批枪枝的挪威货船。中山先生随即下令将船上武器起岸交黄埔军校保管。这一来,广州商团慌了手脚,在陈廉伯的煽动下,商团趁机发动罢市,造谣惑众,说“孙大炮”抢劫商团购入自卫的武器,并唆使两千多商人渡过珠江向大本营请愿,扬言“不达目的,决不收兵”。

  中山先生决定亲自同这些商人会面。我们跟在先生左右去处理这件事,只见先生泰然自若,在接见商人代表时,一再向他们讲清革命道理。后由于胡汉民措施不力,中山先生毅然宣布由廖仲恺接任广东省长一职。廖先生接任省长后,立刻大刀阔斧,安民告示,但商团无动于衷,仍发动叛乱。中山先生立即下令廖省长开炮摧毁商团总部。经一夜激战,商团残余分子被迫逃窜郊区西村,在革命军的追击下,全部缴械投降。

中山先生北上后

  一九二四年冬,中国历史发生了新的转折。曹锟、吴佩孚北方政府彻底垮台,西北军著名爱国将领冯玉祥电邀中山先生北上共商国家统一大计。先生接电后,便轻装简从绕道日本去北京。

  这一次,我们卫士队没有与先生同往。我们奉命和铁甲车两个大队支援广宁农民协会,推行“三大政策”。在党代表彭湃、廖乾五的领导下,我们和地主武装激战五十多天,终于取得了胜利。

  回到大本营不久,我们又去执行新的任务。一九二五年五月,盘踞在广州市区的滇桂军三万多人,在杨希闵、刘震寰策划下,私通北方军阀,阴谋推翻革命政权。大本营参谋团命令东征军回师广州。我们卫士队与黄埔入伍生铁甲车队组成渡河冲锋队,我任尖兵长。在海军炮艇和苏联援助大炮的掩护支援下,背水为阵的八十多艘小木船上的勇士们,很快登上了石牌车站堤岸。叛军见我军来势凶猛,吓得望风而逃。战斗结束后,我们与东征军胜利会师在广州观音山。这一战斗,为北伐战争奠定了基础。

  (范锡琴根据作者口述整理)
  ( 范良现为南京市白下区政协常委,中山陵园管理委员会委员。)


(来源:孙中山纪念馆网站)

编辑:齐晓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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