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１小时１５分钟的飞行后，我随“第二届全国妇联友好访问团”从香港越过台湾海峡，到达了台北桃园机场。虽然夜间无法看到台湾海峡，但我清楚地知道飞机是怎样在９０００米的高空由西南而东北斜穿这条曾经阻挡多少人归家脚步的海峡。
迎候的人群早早地等候在机场大厅，我们２８名团员胸前无一例外地被挂上了绚丽的花环，大家脸上都流溢着亲情和友好，岛内同胞们的热烈欢迎和周到安排让我们忘却了一路的繁复和１０多个小时的劳顿。
到宾馆安顿下来已经是凌晨１点，但却没有一丝睡意，毕竟我踏上了故乡的土地。父亲是台东阿美族人，祖上世居台湾岛。父亲在他２０岁时来到大陆，６０岁时沟通了与台东的联系，６５岁时的１９９０年由大陆返回故乡台湾定居，如今已过去了１０多年，父亲在台湾海峡上空“飞”来“飞”去１０多年。跨海过关的时候不知为何脑海中老是浮现父亲年迈的影子，而这样的老人在海峡两岸何止父亲一个？故土难离，亲人难忘，海天相隔隔不断人间亲情。人就是这样的，我想。
台北的表哥一大早就打来电话，兴奋地说已经通了１０多年电话，今天终于能见面了。晚上他约了在台北的１０多个堂表兄弟姐妹到宾馆驻地来看我，素未谋面却手足情深，大家七嘴八舌地告诉我，“我的爸爸是你爸爸的哥哥”、“你的爸爸是我爸爸的哥哥”、“我的妈妈是你爸爸的妹妹”等等，很快地我就将平时在父亲口中和电话中知道的名字一一对号入座。大家告诉我，我们胡家年轻的都跑到各个都市谋职做工，台北、台中、台南、高雄、基隆、嘉义到处都有，只有长辈们都还住在祖地台东；平时大家努力挣钱，工作都很用心；而在节假日都会偕家带眷从各地会聚到台东，看望长辈孝敬老人，融融乐乐济济一堂，而那是大家庭最热闹最温馨的日子。年近六旬的大表哥说我们希望就保持这样，不要独立不要统一也不要打仗。小我两岁的堂弟一边塞给我青青的槟榔一边说这都是上面的事，都是过去的事，姐姐在大陆很出息，希望以后经常来，我们也组团到大陆去看看，两边多多来往，本来就是一家人。我问岛内原住民（大陆称高山族）是否也常常参与当地的各类社会活动，大家说我们只顾工作挣钱，日子过好一点，不被别人欺负其他的事轮不到我们也不想参与。确实也是，我在之后１０来天的日子里除了遇到自家的亲属插空到驻地来看我以外，其他各类正式活动场合就再也没有遇到原住民人士，尽管有意打听，却总被主办者告知：没有。要知道，在岛内阿美等少数民族有４０多万人口啊！
时间不知不觉已溜到了半夜，弟兄姐妹们却聊兴越来越浓，不知是谁提议：亚芳从大陆第一次来台湾，一定要到台东老家去，那是祖地。大家赞同道：在那能见到各位长辈和更多的亲属，我们一起回去，招呼各地的弟兄姐妹都回台东去，要杀猪来庆贺团聚。迫于行程我婉辞了大家的好意。心里却想：我何不想去台东？７６岁高龄的老父亲也在台东，开始办理赴台手续时我就电话告诉了老父，父亲说亚芳你一定来台东，叔叔伯伯姑姑们都想见见你，还说要带我到爷爷奶奶墓前去烧炷香。从小父亲就给我许多规范并且一直以我为荣，多少年来老人一直盼着我能去一趟老家，让台东的亲属和乡亲见一见他大陆出生长大的女儿。然而行程实在紧张，只能婉辞，就留待下次，肯定能够有机会再来台湾的，我想。活跃健谈的堂弟见台东去不成就鼓动大家到宾馆大堂去跳舞来表示喜悦，我深知阿美族手拉手跳舞唱歌豪放热烈的气势，就又赶忙提醒大家时间已到了凌晨２点。弟兄姐妹们只好作罢。
宽敞豪华的大客车在不停地跑着，亲切又秀美的田园山坡城镇乡村风光在窗外不停地掠过。我想起了父亲说的一件趣事：１９８５年５月，全国台联组织全国各地的台湾老兵组成“五一”参观团赴京活动，期间父亲遇见了来自福建厦门的当年一起到大陆的同乡人潘进兴先生，两人慨叹离别家乡几十年的酸辛。随后的年月里二位老人常有联络相互鼓励争取有朝一日回台东看看。当时父亲还嘱咐我多与潘老在厦门市台联工作的女儿潘春莲联络。１９９０年父亲把自己将赴台定居的消息告诉老潘，老潘回复说他也将赴台定居，二位老人相互祝福都为终于盼到了这一天而高兴。没曾想到了台东以后才知道弟弟的妻子竟然是老潘的妹妹，而老潘也没想到妹妹嫁的竟然是胡来成的弟弟，婚和嫁的事发生在两个哥哥离开台湾以后。在台东的叔叔婶婶家里父亲和潘老成了一家人，也就是说潘春莲的姑姑就是我的婶婶。我把这故事说给大家听，大家说天地很大很大天地也很小很小。全国台联的潘建洪有着配音演员一样的嗓音，他父亲和我父亲定居在同一个村——长滨村，我们也就成了同村人。他说他父亲当年来大陆时一同上船的一个青年伙伴想着恋人在等他就不肯离开台湾，当船即将要开时冒着生命危险顺着锚绳爬下了船。几十年后阿潘的父亲老潘回长滨后才知道，当年那不顾一切下船去的小伙子原来成了自己的妹夫。大家都乐了。乐过之后感觉到酸，台湾海峡酿造出了许多的酸甜苦辣让人们在历史的长河中去不断的面对不断的品尝，应该怪谁？应该怨谁呢？
到了台中又有１０多位姐妹弟兄来访，尤其是姑妈的三个女儿美丽美花美秀捧着厚厚的几大本相册，说姐姐你公务在身行程紧凑，没时间去台东，在相册上认识认识各位亲属。一个堂哥说近年台湾生意难做，想要拓展公司业务，已到泰国越南去看过了，都说大陆经济是一匹黑马，对台湾很有吸引力，很想到大陆去看看，但是从来都没有去过大陆，大陆究竟是怎样的，从来都不知道，也看不到资料，只是听一些外省人或者是去过大陆的人说说而已。我说现在去大陆已很方便，申请一个台胞往来大陆通行证，抽点时间去一趟不就知道了吗？堂哥说本岛人去得很少，原住民去的就更少了，许多原住民常常是往东南亚的泰国越南跑。我无言，看来要把大陆的历史文化及改革开放以来的巨大发展变化情况真正“入岛、入耳、入心”，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在台中参观一家房地产企业的时候，一楼大厅负责门卫工作的一位老者恭恭敬敬地把我们引到电梯口，按好开关然后恭立在电梯门口，一个一个地打量我们，好像要找出一个认识的人来似的。等我们参观完毕下楼时又遇见他，异样的神情使我忍不住问了一声：老先生是大陆人吧？老人立刻说：“是的是的，大陆湖南人，我听你们的口音知道是大陆来的，一直在看有没有我们湖南人，离开家乡几十年了，在台湾能够见到来自湖南的人特别亲啊！”我赶紧在人群中找来了湖南省台联的秘书长林云华姐姐。林姐姐马上用醇厚的湖南话和老先生说上了，老人好兴奋，问家乡的发展，家乡的变化……以至于汽车要开了他们还在聊，以至于汽车开出好远了回头望去，老人还在路边目送，以至于我觉得鼻子酸酸的，直想掉眼泪，心想这老先生肯定也有着三天三夜说不完的故事。
到高雄的时间正逢清明节，前后连续几日只见沿途公路边、山坡上满目所及男女老幼围绕着墓地烧香供奉，扫墓祭祖，其情其景，让人想到与大陆的风俗如此一致。由此想到，大凡一个民族的传统习惯是与生俱来铭心刻骨任何人为的力量都割断不了的，世代传承的风俗凭个别人的主观臆想是根本无法脱去的。遗憾的是，我没能够和众多的堂表兄弟姐妹一起回到台东去扫一扫爷爷奶奶的墓，看一看爷爷奶奶的相片和生活过的地方，以至于年过八旬的大伯父在清明节一大早就从台东长滨打来电话，大着嗓门喊：亚芳你不孝。我只能再三解释，并在心底里默默地为已故的亲人默哀，为生存的祝福。
从台北基隆沿台湾岛西线途经台中、高雄等１３个县市，一直到台湾岛的最南端——面临台湾海峡、巴士海峡和太平洋的鹅銮鼻，行程一共６００多公里，不论是各个会场还是参观地，不论是接待单位还是普通民众，不论是宾馆驻地还是商场景点，甚至路遇游人，凡接触到的岛内各类人士都以各种方式表达对我们的热情友好，或挂横幅，或打荧屏字幕，或反复广播欢迎词，或载歌载舞等等，好像久违了的亲人相逢，让人真切地感到“血浓于水”。中华大家庭就是这么看重和讲究同胞、手足、骨肉亲情，纵然隔着沟沟壑壑，传统无改，亲情依旧，因为：我们都是一家人。
旖旎秀美的田园山川风光，散发遍野的热带水果的芳香和勤劳善良朴实的风尚，这就是我的故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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